□王京元

“紅米飯那個南瓜湯，挖野菜那個也當(dāng)糧。毛委員和我們在一起，餐餐味道香味道香”。每當(dāng)這膾炙人口，熟悉的旋律在我腦海里縈繞，就會喚醒我兒時的記憶。我永遠(yuǎn)忘不了小時候，那南瓜湯的甜蜜味道。我的老家在鄒平市代家村。1960年左右，生活特別困難，那時我正在完小五年級讀書。學(xué)校只好放假半年，讓我們回家度過這段特殊的歲月。那時因天災(zāi)人禍，莊稼歉收，人們饑腸轆轆，食不果腹。只好在自留地里多下功夫，種些瓜果蔬菜，用來充饑。我家的自留地在村東不遠(yuǎn)的潴龍河畔，約有半畝多。地南頭是潺潺流水的小河，地北側(cè)是我家的塋地。地里有口老井，是過去年代打的。井水充盈，非常清澈，天氣再旱，從未干過。

　　那年我十歲，父親在濟(jì)南做工，家中母親成天在生產(chǎn)隊勞作。母親的伯父，我的大姥爺，孤身一人，隨母親生活。他老人家六十多歲，一米八的個頭，身材魁梧，飽經(jīng)風(fēng)霜的臉上，顯示了歲月的滄桑。他一生走南闖北，心靈手巧，莊稼活是一把好手，經(jīng)他侍弄的菜園也長勢喜人，格外茂盛。

　　為度過饑荒，自留地里種些南瓜，用來充饑。俗話說“谷雨前后種瓜點豆”，在谷雨前，就著手做準(zhǔn)備工作。翻地，整畦，施足底肥。俗話說，“莊稼一枝花，全靠肥當(dāng)家”，這是根本。家鄉(xiāng)的南瓜，當(dāng)?shù)胤窖越心夜希愃平裉旒腺u的金瓜，成熟早，割麥后收獲。味道又面又甜，口感極好。

　　種南瓜，要選上好的瓜種。種子是上年留的，選那些個大味甜的瓜，將種子取出來曬干保存。種子要選那些誠實飽滿的，發(fā)芽率高，長勢旺盛。將種子放在溫濕的布巾中浸泡，等種子冒出白色的嫩芽，即可播種。將畦子澆水，水滲土里，等地稍微干燥，間隔適當(dāng)?shù)木嚯x，把種子埋到土中。幾天后，黃黃的嫩芽就從土里冒出。小芽逐漸長大，冒出兩片嫩葉，翠綠欲滴，充滿生機(jī)。葉子漸漸長大，瓜蔓越來越粗，長勢良好，生機(jī)勃勃。瓜秧長至二米左右時，為防止瓜苗瘋長，需要壓秧。隔四十公分左右，挖個小坑，用土埋秧，然后拤頭，逼生側(cè)芽。側(cè)芽長大后開的花，容易結(jié)瓜。主秧上開花不易結(jié)果。側(cè)芽長出的瓜秧一天天長大，大姥爺選用樹枝捆扎瓜架。把四根光禿禿的樹枝插到土里，上頭合攏用繩捆好，再將木架頂端用樹枝相連，然后捆牢，一條龍式的南瓜架就做好了，瓜架簡陋，堅固耐用。下道工序是瓜秧上架，秧子沿瓜架慢慢地生長，用小細(xì)繩捆扎，捆得要稍微寬松一點，為瓜秧生長留出余地。瓜秧生長旺盛，一片片瓜葉隨風(fēng)飄蕩，像一個個綠衣仙女翩翩起舞。葉腋里冒出花蕾，花蕾漸漸長大，變成一朵朵黃色的南瓜花。花很艷麗，開得像喇叭，里面包含著一些小小的、黃黃的、嫩嫩的花蕊，田野里彌漫著清新的花香?；ǚ执菩?，雌花結(jié)瓜，花下端的蒂，是瓜的幼胎。雄花產(chǎn)精粉，也稱“謊花”，用來授粉。每逢清晨，花兒競相開放，散發(fā)出陣陣清香，花香引得蜜蜂來，圍著花蕊，嗡嗡地鳴唱，采蜜奔忙。不僅采蜜，還幫助授粉，提高瓜的成果率。授粉完畢，花兒慢慢萎縮，花下的瓜蒂結(jié)成小小的南瓜。小瓜亭亭玉立，頭頂花冠，像打了勝仗的將軍昂首挺立。早晨小瓜上掛滿露珠，晶瑩剔透，像翡翠一樣。瓜長得很快，逐漸變大變長。瓜坐住一兩個的時候，大姥爺將整根秧子拤頭，去側(cè)芽。整株南瓜的養(yǎng)分供南瓜生長。這時萬事俱備，只欠澆水。一般兩三天澆一遍，天太旱要一天一水。

　　那時用轆轤取水。將轆轤頭插入木軸，軸置于三角木支架上，尾部捆扎固定在木樁上。轆轤頭繞著井繩，下端與罐斗相連。轆轤頭有個彎彎的搖把，一般用柳木做成。松開搖把，罐斗飛速下墜，快到水面時，兩手拿一鞋底按住轆轤頭來個手剎。罐斗打滾灌滿水，人用力搖動搖把，搖呀搖，罐斗升上井口，將水傾倒，流入畦中，循環(huán)往復(fù)，直到把地澆完。用轆轤提水是個辛苦活，搖把時需傾盡全力，不一會兒，就累得滿頭大汗，氣喘吁吁。大姥爺身體很好，但畢竟已六十五歲，干一陣也是精疲力竭。這時媽媽及時接替，我在一旁干著急，心想我要快快長大，早日接班打轆轤。當(dāng)時我的任務(wù)是看水，讓水順利流入畦中，等瓜田普澆一遍后，才能回家。

　　水肥充足，瓜兒長得很快，一個個彎彎的南瓜吊在架上。為防瓜秧不支，有時要用繩子將瓜托底兜起，吊在瓜架上。瓜開始是綠色的，后逐漸變了顏色，有黃色的、黑綠色的、褐色的、花色的、五顏六色，很是漂亮。麥?zhǔn)蘸螅蟽合群蟪墒?，瓜上結(jié)了層濃濃的白色粉醭，這是南瓜成熟的重要標(biāo)志。把瓜摘下運回家中，整齊堆放在屋頭，堆成一座令人羨慕的“南瓜小山”，這時一家人露出了幸福的笑臉。

　　南瓜收獲后，媽媽開始做南瓜湯。先將南瓜洗凈、切開后將瓜種取出，南瓜切塊，放入鍋中，放水，煮熟。將鍋中多余的水舀出些，然后調(diào)入面粉，香甜黏稠的南瓜湯就做好了。南瓜湯很是好吃，又面又甜，既解饞又充饑，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食。南瓜有多種吃法，嫩南瓜可以用來炒菜；南瓜切絲，放入燒開的水中，再加入面條煮熟有著特殊的香甜味道；盛開的南瓜花沾面糊炸制，也很好吃。每當(dāng)我端起南瓜湯，心中喜愛，樂開了花，大快朵頤，吃得肚兒圓圓，方才罷休。南瓜湯好吃，唯一不足是容易消化，不如吃主食撐時間。

　　在那段特殊的歲月里，很多人挨餓受苦，度日如年，現(xiàn)在人們說起，還談虎色變，耿耿于懷，留有深刻的印象。憶當(dāng)年，我安然而過，沒有餓著，這都多虧家中老人吃苦耐勞呵護(hù)著我。家中的南瓜湯，功勛卓著，功不可沒。當(dāng)年革命先輩，靠小米飯、南瓜湯；小米加步槍，打敗了日本侵略者。我則靠這南瓜湯度過了那段艱難的歲月。

　　兒時的南瓜湯，常讓我魂牽夢縈，永久難忘，那香糯甘美，甜蜜溫暖。

　　作者簡介：王京元，畢業(yè)于山東師范大學(xué)數(shù)學(xué)系。山東平陰縣退休干部。近年來開始寫作，作品屢見縣報。